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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——《春》

春

文/淮上老驥

一場小雨，精心過濾了早春三月的空氣，仰俯之間，呼吸的都是沁人心脾的清新。放眼四望，藍澈的天空，像剛擦拭過的窗玻璃，透亮、明凈。太陽也顯得比往常耀眼而溫暖，精神抖擻地懸于空中，注視著茫茫大地正在進行的蛻變。陣陣風兒，柔柔的，暖暖的，掠過樹梢，滑過行人的臉龐，倏忽間，就到了小河的對岸，在水面上留下一路足痕。

那風兒似乎攜帶著一支巨大的、無形的畫筆，飽蘸了濃濃的綠色顏料，畫到哪兒，哪兒就綠了，綠得漫無邊際，綠得肆無忌憚，綠得四溢橫流。

“楊花榆莢無才思，惟解漫天作雪飛”，順著漫飛的柳絮望去，小河岸邊的垂柳，搖曳著縷縷青絲，宛如亭亭玉立的村姑，以水為鏡，左顧右盼，滿樹飽漲的嫩芽，演化成片片細柔的翠葉，在春風中呢喃，在暖陽下伸展，在人們的心頭輕蹭。“碧玉妝成一樹高，萬條垂下綠絲絳”大概說的就是我眼前的美景吧。

幾只燕子，繞過柔柳，貼著水面滑翔，翼尖輕輕一點，水面就漾開一圈圈波紋，向四周慢慢擴散開去。遠處，隱約可見的電線上，停著幾只飛累了的燕子，邊梳理自己的羽翅，便互相打著招呼，遠望，像極了正待演奏的五線譜。

站在高柳下，面對綠野，微閉雙目，貪婪地呼吸著清新的空氣，盡情地聆聽潺潺的流水聲和鳥兒們的竊竊私語，會讓你真切的感受到春的心跳與氣息。

記得就是在這樣的季節，平靜的河水，曾留下我和你的倒影。垂柳的柔絲，讓我想起你飄逸的長發；滿地的花香，使我難忘你縷縷體香與溫馨；滾動在葉尖的露珠，我真切的感受到那就是你滿眶思念的淚滴。

遠山，為白云所纏綿，盤繞著，飄逸著，灑下一路依依不舍。淮河滾滾不息，毅然東去。河面甚是熱鬧，昂首駛過的大駁船上，飄來“千年等一回，我無悔......啊”柔綿的歌聲。不知何時，我的眼眶濕潤了。

時光的腳步，一刻也不曾停留。大地綠了轉黃，黃了變綠，甚至綠得有些短暫，可它是那樣讓我留戀，那樣不舍，那樣刻骨銘心。

落花有意流水無情，執著的年輪，深深地刻入你我的容顏，可記憶中那縷飄逸的長發，一領米色的風衣，幽怨地回首一瞥，卻在我的心底定格成永恒。

沿著河岸向上，綠的主旋律向四野蔓延開去，再遠一點，為一片耀眼的金黃所阻斷，那是一片盛開的油菜花。綠，本身沒有什么不好，甚至那翠色欲流給人以幻想，給人以憧憬和希望，可是，為這一片金黃所點綴，頓時令人為之一震。哦，我明白了，原來，色彩不再那么單調，令人的視覺神經也格外興奮起來了。

三十年了，一直沒有你的音訊，無從打聽，無從詢問，我有時甚至懷疑你的真實存在。就這樣，年復一年，日復一日。你漸漸沉淀在我夢境的最底層。

終于有一天，在一個朋友安排的PT上，隨著一路上樓清脆的皮鞋“咔咔”的響聲，儼然一縷輕盈的風，漫過樓梯拐彎處，如瀑般飄逸的披肩長發，依舊一襲米色的風衣，婀娜有韻的身姿，雍榮華貴的氣質，令滿座震驚。朋友問我：“你看看那是誰？”暖色調的燈光下，歲月的烙印使那張臉龐略顯陌生，可那眼神，明確無誤地告訴我：沒錯，就是你！溫柔平靜的臉容，多了幾分厚重與積淀；輕快的步履，彰顯著自信與沉穩；那熟悉的身姿，更多了許多成熟的風韻。我的心跳加劇了，我的呼吸暫停了，我的大腦死機了。此刻，一個身影倔強地與記憶深處那永恒的定格重合，我分明感受到一縷春風拂面，再也難以控制血液的瘋狂涌動。原來，春的韻律竟然一刻也沒停！

頻頻舉起的酒杯，染紅了彼此的臉頰，朋友的善意調侃，激活了久埋心底的封存；眼神的交流，令一切話語都顯得那么多余，很快，我有些迷離，神智已經微醺。

“......我望呀望,看呀看, 在此重逢你的笑顏......”，臨街舞廳里的音樂，極富穿透力地流淌于樓道，溢進窗口，撞入耳鼓。燥熱炙烤著每一個角落，炙烤著我久久難以平靜的神經。那一夜，我第一次嘗到了失眠的滋味。

在杏兒黃了的季節，你如一陣風悄然離去，留下的只是一封淚跡斑斑的信。一粒粒雋秀方塊字，猶如一粒粒石子，生疼地擊打著我的心。為了生計，你不得不離開這座城。

時間，是一位高超的工藝師，一切，最終都會被打磨成上佳的工藝品。

我突然覺得，你眼角細微的波紋，隨你的微笑，慢慢擴散開去，分明就是風兒留在河面的足跡；你精心蓄留浸染的長發，正是那點綴于萬綠叢中，令人眼睛一亮的油菜花；你灑落在樓梯上清脆而有節奏的腳步，就是新春充滿生機的脈動。

我愛徜徉于漫無涯際的綠野，我貪戀那裹挾著油菜花香的春風，我更喜歡聆聽那時刻躍動著的青春之心。